《苗地》2016“精锐杯”岁末征文大赛启动超4万奖品等你来写

你的样子

●《苗地》2016“精锐杯”岁末征文大赛应征作品展示●

妈妈说，时间的属性是一维的，永远向前，不能回头。

但我深信回忆能沉淀、还原一切被时间带走的曾经美好的模样，比如，我失手打碎的那只描金骨瓷小碗，我家养了七年却被人偷走的小狗“嘉士伯”，还有——我亲爱的曾祖母。

曾祖母生于1925年，病逝于2015年，生死都恰逢春天，因此我想她一定是属于春天的孩子，所以春天把她带来，又把她带走。

我出生时她77岁，待我记事时已是个垂暮老人了，矮小，微驼，手和脸上都布满褐色的老年斑，一双灰色的老人的眸子却十分清亮。她时常拎着一袋糖果点心从自己家步行2站路到我家来看我，见面就亲昵地唤：“我的乖乖娃娃呢”，笑容把满脸的褶皱撑成一朵花，不能伸直的十指在我脸上摩挲，痒痒的。我撒娇要她抱，妈妈和外婆会抢着阻拦——“要不得，哪里抱得动”，曾祖母便自怨自艾地嗔怪：“看嘛，祖祖老了，想抱我的乖乖娃娃都抱不动了”，然后把我揽在怀里，一定要看着我吃下她带来的食物，那些她记忆中的美味——沙仁条子、桃酥、蒸蒸糕，我不吃，她会惊叹：“乖乖，这些好吃得很，祖祖小时候要过节才吃得到的呢。”

曾祖母也会有小时候？真是稀罕，我以为她生来就这么老呢。

妈妈取出曾祖母年轻时的相册，哦，真的呀，泛黄的照片上曾祖母额头饱满，笑起来眉毛眼睛如弯月，和妈妈很像呢。

再长大些我才知道，每个人都有小时候。曾祖母也曾经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，有宠爱自己的父母兄长，念过私塾，写得一手清秀端庄的小楷，打得一手好算盘。成年后独自嫁到他乡，为人妻为人母，解放后参加工作养大一双年幼的孩子，退休后帮着带大两个外孙，然后再看着我这个曾孙出世，就这样在时间的河流上漂着，老去。

曾祖母去世那天，家人都守在床前，连出差在外的表舅舅也赶了回来，可长辈不让我去，说小孩子不要见这样的场面，只是在她前两日清醒时带我去了医院。

见面时，她已卧床近半年，脸上笼着氧气罩，手上输着液，床头的监测仪闪动着数字和符号，稀疏的白发为了便于打理剪得只有寸长，因为脏器衰竭，脚肿得穿不下袜子。面对这样的曾祖母，我有些不知所措，人生最后的模样原来是衰老和疾病刻画而成的吗？可当她抬眼认出我，满脸的褶皱又绽放开来，透过氧气罩，听到她轻唤:“我的乖乖娃娃来啦”，我的心立刻辨识出这温暖的声音，这早已经由血脉沉淀在记忆深处的声音，我垂下身不断地、不断地抚摸她的脸庞，试图把那即将凋谢的笑容烙入我的心里。

妈妈说，每一个生命都是孤独的孩子，停不住远去的步伐，不能回望。

但我知道曾祖母经由时光的雕刻，早已成为她爱过的孩子们回忆里不能溶解的样子。

（成都七中育才学校2018级1班 张知言）

嘉宾点评：

作者与曾祖母的爱，像深入地下的根，深厚而不可撼动。那些流淌在血液里不可更变的温馨美好，以及对曾祖母孩子般可爱真诚细致描写，无不显示出作者发自内心的爱和失去的痛，读来让人不禁泪流满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