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杨庆珍:那一双沾满茶香的手
茶到中年,人到中年,岁月绵长中知道了刚柔相济和沉着练达,茶汤饱满浓亮。我们说着茶事,长日清谈。三句两句地说着,说起中国道教发源地鹤鸣山的传说逸闻,说起道法自然,茶道即自然之道,我们都反感现在对茶的各种炒作。
第二次去是冬日。茶室中有旧木头制成的茶桌,红砂石制成的茶台,一个盛水的石缸。这一次,村夫拿出藏了十多年的老茶招待我们,院子里有悠扬的音乐,是笛子,水一样流淌。墙上有陶渊明的《归去来辞》,桌上的清供是一枝干枯的石榴,叶和果俱在,只是干瘪了,是旧时光的记忆。“石榴是自家院里摘的。今年果子长得瘦小,留着布茶席倒好。”我刚刚从日本冈仓天心的《茶之书》里走出来,自然欢喜这简朴的院子。村夫穿了亚麻茶服,因为人瘦,更显得衣服宽松,飘飘若仙翁,眉眼间皆是自性清明的干净。我心中愉悦,觉得茶人便是这个样子了。
村夫送给我自己手做的杯托,圆圆的,以山上的杂木直接锯成,简单稚拙,有种天然的意趣。村夫跟我们聊起大邑的古树茶。村夫说,在雾山乡大烛村的山林中,有大约几百株枇茶树,因叶形形似枇杷叶而得名,全是野生,采摘方式也很特别,由于枇茶树普遍高达7米左右,所以一般需要借助梯子才能采得到。按理来说,枇茶应该可以作成高品质的好茶。没想到,后来村夫就自己动手,买回机器,自己认真做起了茶。一年又一年,一批又一批,且越做越好。村夫的茶从来不卖。多少人想要买点,都被拒绝了。“自己做茶是玩,不过就是想要喝一杯干净的茶。”那些熬夜辛苦做出来的茶,最后几乎都送出去结缘了。
我凝视面前的这一盏红茶。此刻,这道茶已经冲了七八泡了,而茶香还正浓,汤色仍然红亮明艳。细细品饮中,分明能感受古树茶的柔韧、醇厚,却又有猛烈的山野之气,这气息,若打个比方的话,很像一个人的眼神,清澈,然而凛冽——不经历一些世事打磨的人,不经过时光淬炼的人,哪有这样凛冽的眼神?
铅华洗尽,必见真淳。村夫便是山林里一株老茶树,站在那里,自成风景;又像一个风雪夜归人,沏了一杯老茶,在鹤鸣山下等我们,一等,就是百年、千年。而那一片茶,历经百年风雨寂寥,最终在水中舒展的刹那,有了苦尽甘来的况味,有了山高水阔和气象万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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