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家宽：走出夔门，回望巴蜀 画到妙处静气生

记：为艺术而远游，阅历自然很多。

罗：我父亲何南屏毕业于民国中央工业大学，后因家境不佳，我无法像父亲那样学有所成。我受伤躺在病床上，父亲在一边为我吟诵古诗词，讲解传统文化。几十年过去了，这段岁月我仍然记忆犹新。父亲吟诵古诗词的声音非常好听，因为他懂声律学。在那段时间，我学到了不少知识。母亲罗明渊是重庆岳池大家闺秀，罗氏家族在清代和民国时期在当地是书香门第……我不想放弃学业，记得一次我从成都坐火车奔向重庆，潜入四川美术学院，在教授毕晋吉（线描）、刘国枢（西画）等人的课堂旁听，甚至去教授家中讨教。美术学院的课程，对极渴望叩开艺术之门的我来说真是太重要了。20世纪70年代，一次偶然的工伤让我进了成都的街道生产组。为了业余时间学画，我约上朋友到成都废旧物资公司总站的废旧书仓库看书，能翻阅到绝迹多年的许多美术书籍，甚至发现一些报纸、杂志还是民国出版物。我翻遍了仓库中的旧书，爱不释手地就掏两三分钱买回家。

记：陈无垢先生对你颇有影响……

罗：这种影响大大超过了习字学艺，更涉及人格修养。那时他住在成都西二道巷子，他与我家是世交。记得一次他过生日，我们几个弟子凑钱买了一个蛋糕送去，他讲：“师生之间不能这样，下不为例！”他回送每个人一幅字。在那个经济困难、心情阴郁的时代，他的窗外有一丛竹子，他看出了喜悦，写“墙根老藓绿无尽，竹外幽花红更娇”条幅送给我。我问他经常站在破旧的院子里有什么好看的？他答：“玩耍的娃娃就是我的碑帖。天上乌云翻滚，也是碑帖。你要学会观察、领会自然的气韵……”这些话，后来时时想起，眼泪就要下来……来川大访问的一位日本教授一见陈无垢的书法，大惊，许之为“宝光无垢”。陈先生陪他观鱼，说书道恰如水中之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