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萍：母亲和蚕

养蚕的工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。那时候集体专门有蚕房，离家有两百多米远，母亲一到这个季节，几乎所有时间都要待在生产队的蚕房里，因为小蚕一孵出后，长得特别快，下午要出去采新鲜的桑叶晾干。因桑叶不能够见水，采回来后还需用干净毛巾一张一张擦拭，我对此很不解，母亲告诉我说蚕吃了沾水的桑叶会生病，以后吐的丝质量就会有所下降。小蚕的喂养要十分精细，必须精选细嫩的桑叶来喂养它们，还要用剪刀将桑叶剪碎，叶子上的粗筋也要除去，以便小蚕吃起来方便。那时候我爸爸在离家20多公里的政府工作，哥哥也在外地读书。家里只有母亲带着我和妹妹，而她经常要深夜才能够回家，特别是当蚕准备吐丝时，需要整夜不停地喂食。若是人手不够，我和妹妹也就帮着她给蚕投食，把巴掌大的干净桑叶一张一张盖在蚕床上。无数蚕把头昂得高高的，柔软的身子不停地扭动，张开细小的嘴巴，只听得一阵“沙沙沙”的下雨声，那么大的一块桑叶转瞬就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叶柄。玩着玩着，我和妹妹就在蚕房的休息台一觉睡到天亮。

记忆中最深刻的事，大约是我7岁时，妹妹只有3岁多，一个夏夜，突然下起大雨，刺目的闪电和雷声把我和妹妹从梦中惊醒，母亲还没有回来，妹妹不停地哭闹找妈妈，我只有背上她，摸黑去找妈妈。去蚕房需要走过弯曲的竹林小径，而且还要穿过一座坟墓，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，在黑夜里背着妹妹，深一脚浅一脚，胆战心惊地穿过黑漆漆的竹林和坟墓，最后跑到蚕房时，才发现鞋子也掉了一只。看见母亲，我才禁不住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！

这件事已经过去30年了，母亲紧紧抱住我和妹妹的温暖气息却从未消逝过。夜里醒来总是会看见妈妈在灯下走来走去忙碌的身影，我踮着脚往匾里扔桑叶的情形犹在昨天。蚕不停地长，装蚕的匾从一张变成两张，又从两张变成三张、若干张。而妈妈乌黑的秀发在我们的成长中渐渐被岁月染上风霜，光洁的额头慢慢爬满皱纹，孩子们也逐渐长大，像巢中小鸟一只一只展翅飞走。如今妈妈就像那只留在巢中的老鸟，在努力营造的温暖家里守候我们归来，她无尽的牵挂，在风雨中时刻温暖着我们并伴随我们直到永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