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骐瑞：当时只道是寻常

杨骐瑞（金牛区）

如同一叶银杏，在凋零之时才有人注意到它的灿烂；如同一抹阳光，在阴雨霏霏之时才有人渴望它的降临。我的奶奶于我，便好似银杏与阳光，远离之际，才忆起她予我的烂漫时光。

记忆中的老屋，是庄重的，每当我推开那沉重的木门，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那个怀抱是属于奶奶的，粗布麻衣的质感摩擦在脸上，淡淡的皂角清香萦绕在鼻尖。那双乡村妇人常有的大手握住我的小手，带我绕着院子里的大树嬉笑，带我数着石板路的纹路。我以为永远都会是这样……

然而那次，已经不再吃力地推开老屋大门，院里的花因少人照料已经垂颓，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中药味，寻味入房，不禁一怔。奶奶躺在床上，红润褪去，面色枯白，如冬日的土地，干涸，龟裂。稠密的皱纹一条一条，不忍再数。稀疏的白发安静地搭在头部，我想起俄罗斯以北的草原，一夜之间零落，承受着岁月无情的凌迟。我不敢看她的眼睛，生之疲惫中是强撑起来的欣喜，看见归来的我们，她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，张开嘴却因虚弱未能说出话来。众人的呼吸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刺耳，阵痛从身体各个地方传来，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，将我粉碎在这个每个人都无法开口的维度中。

一阵恍惚，似乎回到了小时候，奶奶是那个永远慈祥永远和蔼的样子。她温暖的大手裹着我的小手，带我走在老街的石板路上，给我买金黄色的糖，带我在田间的小路上游荡，给我讲春耕秋收的自然哲理……奶奶曾到成都来带过我一阵子。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很慢，天被渲染得很蓝，每天下午，奶奶会准时带我到附近的公园，看糖画，看皮影戏，买玩具，打水仗。到了夏天，奶奶便从家里带来一个小小的渔网，领我去捉鱼和蝌蚪。同行的还有院子里的小伙伴，我们时常比赛谁捉的鱼多，小时候的我过于浮躁，老是输，每到这种时候，奶奶便会偷偷地帮我“作弊”，将她捉到的鱼全部倒入我的鱼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