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钞票,母亲格外精神,身上也暖气十足。在每年的冬天,母亲要做的事情很多,花钱的地方也很多。母亲买来好几捆高脚菜,一棵一棵地洗净、晾晒、腌制、码在缸里。最后,母亲会穿上靴子,站在缸里踩踏瓷实。钱再紧,母亲也会腌个猪头。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父亲去世前的几年。挂在屋檐下的猪头,在寒风的吹拂下,颜色越来越深,成了我们过年时才能享用的美味。
母亲没有想到,父亲这样阳气十足的男人,也会被寒风带走。父亲走的那天,是我记忆里最冷的一天。寒风不停在我的门口溜达,搜刮走父亲身上的最后一点阳气。父亲和寒风斗了几十年,在那个冬天,永远输给了对手。
和寒风单挑,母亲是完全没有把握的。前年,一场寒风,母亲的水龙头冻坏了三个,流失了很多水,白花花的,母亲惋惜不已,真金白银啊。去年,一场寒风,让母亲躺在床上好几天,腰痛得她直哼哼。今年,寒风改变了目标,母亲房子的墙上,水泥开始风化,簌簌地直往下掉。我能体会到孤独的母亲在冬天的寒冷和无助。母亲有五个孩子,站在一起便是一堵墙,多多少少能挡住点寒风。只是,我们兄妹们东一个西一个,最远的有几千公里,聚到一起机会不多。寒风正是瞅准了我们的这个软肋。
顶着雪一样白发的母亲,身子越来越不灵便了,真的到了人生的冬天。电话里,我经常提醒母亲,注意保暖。作为儿子的我,愧疚是自然的:在母亲和寒风较量中,我应该帮上一把。我知道,母亲是希望我们能多回去几趟的,至少,我们站在她的身边,她就多了一些战胜寒风的信心。
人多,阳气足,寒风会吓跑,就不会冷了。异乡的我,经常听见母亲的喃喃自语。现在,春节,归家,为母亲抵挡一些风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