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庆珍：那一双沾满茶香的手

杨庆珍（大邑县）

还未走到村夫家，远远的，在河边便闻到了一阵茶香，像蔗糖的甜香味，估计是正在发酵的红茶。一行人深呼吸，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和期待。走进屋内，香气更浓了。举目四望，到处都是茶，烘焙提香机正在“隆隆”的工作状态，近50平方米的大厅，地上摊晾着茶青，竹笸箩、竹匾里，盛放着已经烘焙过的红茶，现场一片热火朝天。村夫正蹲在地上，检查茶青。“已经萎凋五六个小时了。”村夫说着，抓起一把茶叶，闻了闻，“青草味已经没有了。今年的茶好，芽叶肥壮，有机物质含量高。”

那天，我们喝到了今春的头一泡古树红茶。村夫一脸灰尘，满面喜悦。一杯头春茶泡好，条索肥硕霸气，茶汤黏稠，三泡皆如米汤，一口下去，甜度极高。我尤喜其汤色之红亮，把玻璃公道杯举到太阳下，像红宝石，璀璨、艳丽、光泽。村夫穿着格子衬衣和牛仔裤为大家沏茶，泡茶的样子向来随意自在，没有茶楼里茶艺师的雅致飘逸，自有一份粗粝浓郁。茶本随心随性随喜，若过度讲究形式、器皿、仪式，已远离茶的本味。

村夫伸出手让我们瞧，那双曾经白净的手，已经完全变成了茶色。那一刻，我起了敬重，同是爱茶的人，我只耽于享受茶的美好，村夫却身体力行，去寻茶、亲手做茶。大家吃着茶，聊起了工匠精神。 “同样是茶，味道怎会如此不一样？为什么茶会这样香甜有深度？”饮茶人用幸福的语气问。“做茶过程中的每一个环节，要把握得恰到好处。”村夫说。做茶季节，根本离不开人，前几天在外面吃饭，担心着正在烘焙的茶，饭局上心神不定，匆忙慌慌赶回来，那批茶差一点就过了！

“做茶基本上靠感觉，我一直在反复比较、琢磨中摸索着以求精进，向往能有所进步，我会继续向上，努力达到巅峰，但没人知道巅峰在哪里。”村夫说，他取得了国家高级评茶师的证，算是对自己的鞭策。村夫的语气很平淡，像一贯的性情，素朴。魏晋时期茶人就被称为“素业”了，茶为嘉木，能成为茶人，心中必有山高水阔、云淡风轻，那浓烈、放肆、鲁莽之人，哪里能称为茶人呢？

记得第一次来村夫的庭院喝茶，是初秋，阳光与桂花的香气一样温暖。一进院落，迎面一棵枣树，满树都是累累红枣，馋得人口水直流，拿过墙角里的竹竿，一阵挥舞，只听得“噼里啪啦”的响声，草地上已有无数颗红的、黄的枣子。那样新鲜、脆甜多汁的本地大枣，我还是第一次吃到。村夫给我们泡茶，是武夷山的茶人手做的大红袍，沸水烫杯，干茶轻轻摇一摇，揭开盖子，香味已经让人心醉。细细品来，我和丁丁几乎同时感叹：“这茶刚劲有力，岩韵明显，分明有一股阳刚之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