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先：外婆的“千翻鸡”

季先 （邛崃市）

“千翻”在川西方言里就是捣乱、搞破坏的意思。

“千翻”平常一般用来说鸡。过去的鸡都是散养，鸡们全靠自己的两只爪子翻刨找吃食，一日千翻不足为奇。但是因为鸡们时常千翻到菜园吃菜，千翻到晒垫里吃粮食，就有点捣乱、搞破坏的意思了。所以，主人见了，免不得又是撵又是骂：“你们硬是千翻得很，那边墙角下都是虫虫不去吃，非来这边搞破坏，去，到那边去。”

小时候，我就时常听到我外婆这样骂她的鸡。但是，与其说是骂，不如说是一种疼爱的单向交流。就像她在喂猪时，总是会不停跟猪们说话：你龟儿子，长弄么胖，让到点它嘛，豪强得很……

外婆一辈子足不出户，在家的活动范围就是屋里屋外和房屋周围的地基改的菜园子。她从不闲着，除了为一家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，还要喂猪、在菜园子里种菜、养鸡、栽花种草，尺寸天地里，她总是过得那么忙碌安详，从不渴慕外面的世界。

所以，她对她触手可及的一人一事一物，都充满了情感、呵护备至，从家人到家禽家畜到花草蔬菜，无不精心，都有一种坦然的一视同仁。

在农村，鸡是相当重要的家禽家当，穷困岁月，要靠它生蛋卖、生鸡娃子卖，有客人来，可以宰了待客，过年过节可以拿着去送礼，重要风俗上，诸如修房立屋、红白喜事、祭师祭祖，都要鸡来出头担当祭祀的重要角色，完全少不得。所以家家都养鸡。

自然，我家也养，都是外婆在家养。外婆养鸡，与别人不同，她把鸡当家人一样，每日精心看顾，何时进笼，何时开笼，何时给它们加点粮食餐，何时给它们撒点青草菜叶，她都有数。对于鸡们拉得到处都是的鸡屎，可把我们烦死了，一不小心踩着，恶心呢。外婆总是说，吃粮食的东西，有啥子脏的嘛。她就会铲些灶灰来盖上铲走扫干净，不厌其烦。